两滴雨

14

蔡赟之前在选择路线的时候，规划的这条入藏路是植被覆盖率最高的，所以即使一路上海拔不断升高，两个人也没有出现头痛缺氧之类的高原反应。而且与高植被覆盖率相伴的是最少的人为干涉，这条入藏线路仍然保持着天工造作下的狂暴野性。

不论是泥泞深坑，还是砂砾颠簸，或是惊险的盲区急转，道路上方绝壁悬瀑，都让两个人眼冒火光兴奋不已。开入一条平坦一些的大路，蔡赟还在为刚才惊险刺激的路段和傅海峰热烈的讨论着。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但实际情况是他在说个不停，傅海峰举着机器在旁边瞪大眼睛仔细听，再时不时附和回答几句。对于这种对话氛围他们都没感觉什么不对，反而感到舒服惬意，毕竟如果是两个话唠自说自话，没人应和也聊不下去不是？

一边聊着，傅海峰一边回放刚才那个弯道他录下的视频，露出了两个深深的酒窝，非常满意。走着走着，傅阿宝突然伸手向路边一指：“阿蔡，有人要搭车。”

蔡赟也看到了，于是停下来帅气的一招手，让路边的小哥上了车。小哥一上来就夸：“车不错，改装很用心，真酷！”蔡赟扬眉，很是受用。后来又看到了傅海峰手里的机器：“你们是专业的吧，设备这么齐全？”傅海峰嘿嘿一笑，没说话，只是问他要去哪里。

小哥一看搭讪失败，也没放弃，继续说：“我大学也是学摄影的，所以才会对你的机器感兴趣，别介意哈~”傅海峰听他这么说反而有了兴趣，开始和小哥讨论起各种机器还有之前的一些拍摄经历。

蔡赟有点蒙圈，插不上话，心中泛酸：你个闷蛋什么时候这么能说了？于是微嘟着嘴开口：“傅海峰，我累了，你来开。”旁边的人以为阿蔡真的是累了，所以开门下车准备换座位。蔡赟下车看都没看他一眼就钻进了车子后座，傅海峰本想偷偷摸一下他的腰都没能得逞。

重新上路后，蔡赟自己坐着假装闭目养神，车内突然安静下来，傅海峰反倒不适应，担心的问：“阿蔡，你怎么了？是不是高原反应难受了？你千万别硬抗，要早点说出来。阿蔡？”

蔡赟听着唠唠叨叨关心自己的广普，忍不住笑了出来，起身向前伸手使劲揉了一把前边人的头毛：“没事儿，就是刚才有点困，眯了一会儿，现在好多了。”不知道是不是车里还有一个人的原因，蔡赟突然占有欲爆棚，想要伸手摸摸前边人健壮的胸肌，宣示所有权。却又碍于车里还有人，只能咬牙在心里耍耍流氓，挠得心上痒痒的。

自己想明白的蔡赟也开始友好的和小哥攀谈起来，其间问问他附近有没有什么值得去的好玩的地方，或是值得拜访的人和故事。小哥把手上的银镯子摘下了递给他：“打这个镯子的老银匠，我每次去都会拜访他。老人生活非常规律朴素，把手艺当成是神明一样崇拜，大家都说经过他手的器物可以通神明保平安。老人也非常随和，你们可以去找他聊一聊，拍拍他工作的情景。”

蔡赟感觉不错，就随口问：“阿傅，你觉得怎么样？”语气酥软温柔，与之前的锋芒毕露判若两人，小哥心里微微一惊，然后很懂的笑了笑：“你们要去的话我今天刚好可以带路。”

两人一看天色尚早，就答应下来，准备同小哥一起去拜访老银匠。绿植掩映下的竹楼，并没有与旁边的民居有什么明显的不同，甚至还要低调朴素一些，走近才能在细节处发现老人对生活艺术的匠心独具，简单的器具看似不经意的摆放却又自成风格，让人深入其中心也跟着安静下来。

经过小哥的引荐，两个人向老人说明了来意，老人也很随和的同意了拍摄计划。正好带路的小哥想向老人求一副和他手上的镯子配对的银镯送给女友，经过小哥同意以后他们就把老人还有小哥和女友的故事融在一起，拍摄了一段兼具银器加工过程和情感承载的素材。

拍摄进入尾声的时候，小哥提出想要自己在基本成型的镯子上刻字。蔡赟看到这里有些惊喜：“还可以自己动手吗？”

“器物也是有生命的，尤其是你在制作它的过程中赋予它怎样的心意和感情，它都会或敛藏在内，或表现于花纹走势。如果想要亲自动手，我想其中包含的灵气自然也是不同。”

听老人这么说，蔡赟继续追问：“那向我这样的初学者，可以做到哪一步？”

“简单的小饰物，只要不要求复杂纹饰的都不难。”

蔡赟闻言眼珠一转：“我可以试试吗？”

“当然，可以教你一些基础的手法。”

傅海峰看着镜头中认真煅烧打磨银器的蔡赟，修长白净的手指上下翻动，在喷灯火苗的映衬下更加白得发光。时而皱眉时而荡开嘴角的认真侧颜，更是好看得移不开眼。

过了一会儿，蔡赟突然抬头，透过镜头看向机器后面的他，咬唇纠结了一下措辞，开口道：“那个，阿傅，你先回避一下。”

傅海峰一头雾水，疑惑得看他。蔡赟目光左右飘着躲开他探寻的眼神，又向他挤眼：“机器放这儿开着就行，你先出去一下。”

傅海峰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跟着老人的助手出了房间。在旁边一直看着的小哥追上去把他叫住：“想知道为什么？跟我来。”他跟助手沟通了几句，就带着傅海峰来到了旁边的一个房间，里面整齐的摆着格式器物的半成品。还有一个简易的工作台。“这里是专门为那些想要自己动手加工的客人准备的，用旁边的工作台，可以刻上他们想要的文字和图案。”

小哥接着说：“我看他是想自己做件东西送给你，又想给你个惊喜。他对你真是不错~哥们儿，好好珍惜啊~~~”

傅海峰想起刚才蔡赟那个有点羞涩的笑，心里一阵甜蜜，露出了七分感动三分嘚瑟的笑容，“谢谢你啊，我懂了。我也要自己刻一件礼物送给他。”说着认真寻找起玻璃柜中心仪的饰物。

过了一会儿，助手直接来找傅海峰他们吃饭，说蔡赟那边已经收工了，等着他们一起。饭桌上，大家天南海北的聊得高兴，所有人都很默契的没有提起刚才的事。

酒过三巡，饭桌上的小青年们告诉几位客人，晚上寨子里恰好有一场篝火晚会，邀请他们参加，几个人欣然同意。

虽然说是参加晚会，但是毕竟是带着拍摄任务，他们搬着机器一圈拍摄体验下来，已经剩不下多少力气。两个人就坐在旁边暗处，靠在一起望着不远处跳动的红色火焰，还有火焰旁边跳动的人们红色的脸。

狂欢渐渐散场，人群四散开去，只有场地中的篝火还叫嚣着热烈燃烧。看着夜幕下随风跳动的火焰，傅海峰突然灵光一现：“阿蔡，你去把车开过来，我们在这儿拍一条。”

蔡赟回头看他在火光映衬下闪闪发光的大眼睛，里面闪动的兴奋和自信都是他所熟悉且信赖的，所以他没多问，起身去把那辆他们的牧马人开过来。

傅海峰选好风向和角度，示意蔡赟把车开到指定的地方。靠近火焰，一阵风吹过带起星星点点的火光扑向车子，又在快要舔上挡风玻璃的时候淹没于夜色中。蔡赟一下就明白了傅海峰想要拍摄的感觉，下了车，来回走了几趟，又靠着车门摆了几个动作。

没有经过沟通，傅海峰就默契的换了几个机位不同角度拍了几条。画面中代表神秘和未知的夜幕，代表热情和野性的火焰，代表征服和探索的越野车，还有将这一切串联统一起来的主人公，所有要素都是这样的完美契合，就连镜头前后的两颗心都是那么情意相通。一切美好得让人不忍心去结束去打破。

拍摄完成之后，傅海峰收好东西向蔡赟走过去，趁着迷蒙的夜色和对方激动的情绪，将准备好的银指环悄悄套进蔡赟的中指。蔡赟感觉手指一凉，下意识想要抬手看，就被傅海峰抓住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目光虔诚而深情：“我亲手刻的，送给你。刻的时候我把自己的祝福都放了进去，希望你可以永远平安快乐。”

被握着手的蔡赟感觉心一阵悸动，就像风中的火星一样，要被他暗夜般的真情淹没。他注意到傅海峰的左手中指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箍上了一圈银环，笑着说：“傻不傻，哪有人送戒指的时候是祝别人平安快乐的~”

蔡赟摊开傅海峰的手掌，和他十指相扣，让两个金属环磕碰在一起发出酥酥麻麻的震动。他靠近傅海峰耳边轻声说：“难道不是应该许愿我们两个永远在一起吗？”

然后不及傅海峰反应就后撤一步直视着他：“我也有礼物送给你。先说好，我已经尽力了，不许嫌弃不好看啊~”

傅海峰走上前手臂轻环住蔡赟的腰，与他额头相抵：“怎么会呢？阿蔡你做什么对我来说都是最好的。”

蔡赟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条锁骨链，吊坠是一个稍宽的圆环，一看就是特意打磨的与他颈间吊坠的情侣款，一时间，他竟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傅海峰打趣他：“我还祝你平安快乐了呢，你怎么什么话都不说？”

“我……你……我们……”蔡赟憋得竟有些脸红，像是在懊恼自己的语言系统关键时刻不争气。

傅海峰看着他可爱的样子，凑上去贴住那两片唇瓣，轻吻摩擦，蕴藉水气和笑意轻声哼到：“我都懂……阿蔡，我们一定会相互陪伴着一直走下去……”

TBC